嘟嘟嘟，電話鈴響。
「喂，貝兒。」電話那頭，爽朗的聲音入耳。
「C，好久不見了。」我哈哈，開心極了。
久違的好友，光是ㄧ聲「喂」就悅耳的不可思議。
「下個禮拜幾個朋友要碰面，一起來吧？」我說，嘴巴笑的好開。
「好啊，何時？」C答應的乾脆。
幾哩咕嚕，哇哇啦啦。
隨便一個發語詞，都帶給彼此愉快的理由。
這就是老朋友的無限妙用。
簡短的東拉西扯後，還在工作的她必須掛掉電話了。
「貝兒，等等。」掰掰之後，她緊緊追來一句。
「蛤？」
「妳忘了ㄧ件事情，」C的語氣不帶責備，緩緩說：「可是我沒忘喔。」
「什麼事情？」我一頭愣。
「我的生日，妳忘了。」
糟糕，我腦中快速的打開日曆，翻翻翻翻翻────
十一月二號，她的生日。
今天十一月十三號，徹徹底底超過保存期限了。
一個禮拜，蛋糕可以發霉過期；十天，發霉的蛋糕可以完全變成一種口味，
真該死，我忘了。
過期的祝福，跟過期的蛋糕一樣，送禮自用兩不宜。
「對不起！我居然忘了！」我哀號著，懊惱無比。
認識C這麼多年，每年，她的生日都是我行事曆的座上嘉賓，
十一月二日，這個日期安然穩坐，頭上戴著螢光筆加持而成的皇冠，
提醒我當天親自打電話，奉上一年一度的祝福。
「糟糕，對不起，我破功了。」我急了，大量發射於事無補的道歉飛鏢。
「沒關係啦。不過，我當天倒是等到最後一秒呢。」
C從容的接下一枚飛鏢，風度的哈哈一笑。
「唉唷，妳不用譴責我了，因為我會自責到死。」我歎口氣，持續介意。
C沒說什麼，可是我知道電話那頭，她嘴角上揚，起碼三十度。
明年，明年一定不會錯過。
我掛了電話，暗自握拳。
什麼時候開始，我們變成聖誕老公公
───禮物袋子破了洞的聖誕老公公。
一路拖行大大的袋子，舉步維艱的往下走。
第一年， 我們忘記一個個好友的生日。
第二年， 我們忘記情人節。
第三年， 我們忘記聖誕節。
第四年， 我們忘了過年。
走著走著，啥都丟光了。
袋子空蕩蕩，腳步卻越來越沉重。
聖誕老公公恍恍惚惚，活像個失智老人。
「老媽，後天妳生日喔！」我總是體貼的提醒。
「蛤？生日？我自己都忘的一乾二淨了。」老媽永遠一臉茫然。
最後，我們連自己的生日，都不知道掉在哪個路口。
孤伶伶沒人認領。
聖誕老人鬍子歪了，眼神空了，紅袍髒了，
若有所思的，站在某家規模不大，招牌搖搖欲墜的養老院門口。
哪裏出了問題？
望著空袋子，他想。
哪裏出了問題？
看著行事曆，我們想。
這個漫長的遺落之過程，作祟的不是記憶。
聖誕老公公不是一開始就仗著沒人監工，存心打混度日，
只是年薪刪減，全球通貨膨脹，麋鹿飼料費節節漲價，北極圈治安逐漸不良
歹年冬，鬧哄哄。
我們也不是一剛開始，就仗著上帝給我們的人生，不用打卡，
就刻意渾渾噩噩、丟三忘四，ㄧ步ㄧ步越走越糊塗。
只是年薪同樣刪減，宇宙通貨膨脹，汽油醬油無ㄧ不漲，社會風氣日漸敗壞。
碰一聲，腦嗡嗡。
我看著行事曆。
在明年的十一月二日，劃了一個因為過大而嚴重變形的星號。
我不要在養老院門口，巧遇一臉茫然的聖誕老人，
兩人無奈對望，手中拿著一模一樣的破袋子。
行事曆小小的格子，噹啷的閃了個光，
下次我絕對不要再忘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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