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部落格上寫作,讓我和學生之間的互動,產生了微妙的化學變化。
 
 
當年曾經擔任正妹國文老師的,貝娘,
從來就沒有教導過我什麼「工作和生活要分開」這類的大道理,
但我腦袋裡就是有一條異常緊繃的神經。
那條神經告訴我:
「面具,乃教書必備之法器。」
 
每天每天,上課鐘聲放學鐘聲。
除了使用的是同一張表皮、同一個名字,
ㄧ人分飾「老師、貝兒」兩角,戴面具幾乎如同敷面膜那麼容易。
切換流暢、幾近反射。
 
也或許,大家都是一個樣子。

輕易暴露出天生的靈魂質地,在此般空氣混濁、危機四伏的大環境,
似乎容易傷害到我們缺乏庇蔭的,軟體內在。

蝸牛尋找硬殼、連找不到貝殼的寄居蟹,都硬要背個可樂瓶蓋充充數,
大抵,我們內在的魂魄都太柔軟脆弱,過度暴露似乎不是個好主意。
 
 
「老師,聽說妳有部落格?可以給我帳號嗎?」偶爾,有學生問起。
「不方便。」我三個字打發,臉部肌肉的牽動數量,少的小氣。

學生喔了一聲,識相的沒再追問。
我心裡偷偷呼了一口氣,安全了。
 

朋友、親人、愛人、學生。
我的這一小片花園,不打算開放給我生命中的實質夥伴。
讓經過的路人聞聞花香、撲撲蝴蝶也就夠了。
太多的暴露,會讓我心慌。太深入的了解,會讓我困擾。
 

侏儸紀公園裡面有句台詞。
「生命自會找到出路。」這是男主角盯著恐龍蛋的時候,說出的真理。
 

是的,就像杯子滿了,水就會開始溢流。
所有的事物都一樣。
飽滿到一個極致,就會自然而然形成ㄧ種出口。
 


我的文字開始從部落格裡面滿出來,滴滴搭搭,撒落到生活裡的其他層面。

ㄧ樣隱隱密密,不說。
身邊的人卻漸漸能循著一種巧妙的動線,走進花園。
內在風景,霧漸散去。慢慢的,一點一點的被看見。
 

「老師,妳部落格的文章好爆笑喔,照片也拍的很棒耶。」
學生嘻嘻哈哈的對我說,我淺淺微笑,喔喔兩聲敷衍帶過。
漸漸的,反應已經沒那麼僵硬了,臉上肌肉牽動的數目也漸漸增多。
 

其實說穿了,之前的擔心也不是空穴來風。
再怎麼說,我也曾經走過國中三年,當年也是以幼稚為己任。
我心裡暗暗估量:如果放行,讓一大群學生聒啦聒啦的全部進場,
到時候只怕滿目瘡痍、遍地腳印。

被我美術分數打低了的,可能三不五時來留言板,大聲問候我老媽好;
課堂上不服管教不爽囉唆,就化身暴力討債集團,
在部落格大門丟雞蛋、灑冥紙、順便發揮美術天份,
搖搖鐵樂士噴漆,盡情彩繪「全家死光光」字樣。
 

我,真的可以拿到奧斯卡「自導自演」獎座一尊。
再不然,金馬獎「自己嚇自己」影后,也當之無愧。
 
 

幸好,美好的東西,總是勝出。


寫作的過程,也像一種凝聚勇氣的魔法儀式。
慢慢的慢慢的,很多東西重新被定義成,不可怕。
 

「老師,最近部落格發文速度怎麼變慢了咧?以前都一週兩篇的說。」
一個學生在聯絡簿裡面,用可愛的字眼,舉手發問。
「卡住,老師最近卡住。哈哈。有什麼激發靈感的好建議嗎?」

我笑著留下一串字。
導師專用的批閱印章,啪的應聲蓋下。
 

次日,打開聯絡簿。學生的建議出現在親師溝通欄位。
「解決方案:睡覺。
老師你去痛痛快快的睡個覺。醒來,精神和靈感和好心情,啥都有了。
我如果心煩,就棉被一矇睡它個痛痛快快。這招超有效的。」

簡簡單單,卻字字有力量,把我嘴角勾出一抹微笑。
 
 
不可怕了。我不怕了。恐懼退散。
 
 
「小說進行到幾萬字了?」好友鈺生最關心我的進度。
「五萬字左右。」我說。
「貝兒,妳有沒有想過一件很爽的事情?」
「啥?」我興致來了,願聞其詳。
「妳教書,是個老師。」他不疾不徐的說著。
「這我知道,謝謝你提醒我。爽的部份呢?」
「妳有幾個學生。」喔喔喔,重點來了?
「我教十二個班,一班算四十人吧,那就是…..四百多個?」
 我不確定的掐指概算。還好我不是教數學的。
「四百八十個耶。」鈺生用心算幫我更正。
「所以咧?」
「一個學生買三本:一本自己看、一本孝敬雙親、另外一本送好朋友,
算一算總共是幾本呢?」
鈺生又出了一題算術給我,我喜出望外的接招,繼續很不準確的掐指一算。


「一千多耶!」我驚喜的大喊。
「一千四百四十本。」鈺生更正數據。我愛他的雞婆。
「哈哈哈,光是想像就很興奮。」我嘴都笑歪了。
「是阿,就當作教學指定參考書目,順便引發學生的閱讀興趣,多名正言順!」

鈺生英明。
居然還能堂而皇之,幫我們不為人知的邪惡計畫,正名。

「哈哈哈哈哈,超棒的。」我差點沒把他抱起來,旋轉。
「嘿嘿嘿,我這個混吃等死責任編輯,可不是浪得虛名喔。」
鈺生得意的挑了挑眉毛,用地球特攻隊的招牌姿勢,叉著腰豪邁大笑。
 
 

很多事情,有沒有行不行,鬼才知道。
但光是實踐和想像,那爽快,就賺翻了的値回票價。
 







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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