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阿塞,其實你往好處想,就會發現所有的事情都是有其存在意義的。」我握著話筒說。
聽了這麼多他的傷心故事,再不擠出一些安慰話語就真的太沒有人性了。
「什麼意思?」他的聲音平板的從彼端傳來。
「我是指那些打你槍、拒絕你、利用你的女生,說不定都是上帝派來試驗你的天使。」

經過幾年為人師表的職業特訓,我除了罵人不帶髒字又超級流暢,更是三不五時就習慣性的硬是要幫人打氣。
「天使?或許吧,那些女孩其實人都很好。」阿塞的聲音擺明了在苦笑,乾乾澀澀卻沒有半點酸溜溜的意味。

這就是我所認識的阿塞。

跌倒了,會爬起來安安靜靜的擦乾鼻血,而不是惱羞成怒大吼:「哪個王八蛋絆倒我?」也不喜歡使用某些男生很愛用的幼稚招數:
追不到就馬上化羞憤為吐槽,雙手叉腰故作堅強的得意大笑:「挖哈哈哈,我追妳是給妳面子,妳其實也沒那麼正啦,誰希罕啊」。

阿塞也許不吃香,但是他有運動家精神,這點足堪嘉許。

「阿塞你聽著,」我咬文嚼字,很正經的說:「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,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,空乏其身,行拂亂其所為……」
「你幹麻背起古文阿?」阿塞顯然不知道我正在鼓勵他。
「這段文章就是你的寫照。」我語氣肯定的說。
「貝兒老師,本人資質不佳,請妳直接翻譯成地球話好嗎?」阿塞也假裝正經起來。
「大致上,這段話的意義就是:一個人要發達之前,老天爺一定會狠狠的考驗他,讓他活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。」

我不是教國文的,意思到就好。

「哈哈,人不像人鬼不像鬼,這個角色我倒是非常的稱職。」阿塞撲吃。
「我現在要把這句話的改編版本送給你,認真聽了,」我咳咳兩聲,緩緩說出:「天將賜女友於斯人也,必先苦其尊嚴勞其筋骨,空乏其錢包,好人卡亂亂發….」
「哈哈哈,貝兒妳真的很會掰耶,學生甘拜下風。」阿塞差點沒笑到岔氣。
「重點是,黑暗來了,黎明還會遠嗎?」我高昂的對著手機精神喊話:「而且千萬不要瞧不起好人卡!好人卡就像告白失敗的紅利積點,除了打擊當事人之外,乍看之下啥用處也沒有―─但是,隨著經驗值不斷累積,方位不斷的調整,紅利績點哪天說不定可以參加吃角子老虎活動,三星連成一線777,拉霸出一個你最愛的女孩。」

「貝兒,妳到底在說什麼阿?」
「兩個字,加油。」我堅定的說。
 
 
兩週後的露天咖啡座。
眼前的熱拿鐵,愁容滿面的阿塞。

「你一定要去嗎?」我問。
阿塞的表情跟他點的美式黑咖啡一樣,苦澀又沉重。

「恩,不然我媽會很不高興。」他緩緩的拿起咖啡杯,喝了一口,燙著似的皺起眉頭。
「第幾次啦?」我撕開糖包,一鼓腦全部倒進杯子裡,小心翼翼的攪動拌棒。
「第七次吧,」阿塞盯著杯子上蒸腾飄起的熱氣,嘆了口氣:「不對,還是第八次?我自己也不太確定。」又一口黑咖啡,又一次皺眉頭。
「姑且去看看吧,說不定相親也能遇到夢中情人。」我不是說敷衍話。
緣分可能出現在任何地方:街頭、公園、畫廊……當然也可能出現在相親飯局中。
但是阿塞的眼神,接收安慰似的淡淡哀戚。
這也難怪了。依照之前的相親經驗,阿塞實在有十足充分的理由提不起勁。

愛之,適足以害之。
我從阿塞他老媽,塞娘身上充分體驗到這句話的恐怖之處。
因為愛子心切,憂心兒子工作了好幾年,身邊卻連半個疑似女朋友的對象都沒有,塞娘卯起來幫阿塞物色可能的人選。

偏偏,她老是安排出打擊自己兒子求生意志的相親飯局。

半年前,阿塞的第五次相親。
「妳好……我是….李政文。」他禮貌而不流暢的自我介紹。
支支唔唔。
面對陌生女孩,阿塞的舌頭就會不自覺打成蝴蝶結。

桌上兩杯柳丁汁,冰的。
對面的女孩森冷冷,也冰的。

「那個…請問….怎麼稱呼?」阿塞勉強擠出笑容。
氣氛凝結。

都是老媽,他想。
就已經說了不想再相親了,無奈老媽又是威脅又是利誘,一下說自己年紀大了身體也不好,說不定哪天雙腳一蹬就葛屁;一下說阿塞翅膀硬了,連老媽一點小小的要求都不願意滿足。阿塞看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老媽,突然心裡一陣不捨。
「好吧。」阿塞無奈的屈服了。
「你答應囉!那我馬上叫張阿姨替你安排。」塞娘迴光返照、破涕微笑,包包一拎馬上神采奕奕的說要去百貨公司血拼,身手之矯健速度之流暢,讓身後的阿塞直呼上當。

然後他坐在西餐廳,對面的女生一語不發。



~~to be continued~~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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