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雖然由米蒂出面一定沒問題──天底下應該沒有男生能抗拒她吧,可是我還是覺得很不好意思耶。」我說,腦中又浮現青醬王子朝我們微笑的表情。

可惜阿可惜,我在心裡無聲吶喊。

「男追女隔層山;女追男隔層紗,這句老話妳應該聽過吧?」阿塞說。
「聽過,可是沒試過。」我聳聳肩膀,突然一陣好奇:「倒是阿塞,你看過這麼多本搭訕教主的書,有沒有把理論化為實戰的搭訕經驗哩?」我想起他的書裡面那些驚人的筆記和劃線重點。

阿塞沉默了十秒鐘。
「沒有。」答案現身。

我不太意外。
這種狀況就好像我們從小到大唸英文,接觸過數不清的文法和單字,可是都只侷限用眼睛去學習;而非用嘴巴去熟捻,所以等我們真的遇上了老外,往往就變成英文白痴。「How are you」然後緊接著「……」,張口結舌全身出汗,連二十六個英文字母都在腦中打結成一團,等到用傻笑送走老外,才搥胸頓足自責不已。

搭訕,也是這麼一回事吧。

那一瞬間,是勇氣和自我表達的最終極合體。
勝或敗的評鑑,不只是來自於被搭訕的對方,給你的回應是友善的微笑,還是直接掏槍來個致命一擊;更關乎你有多少勇氣在短短的幾分鐘甚至幾秒鐘之間,把自己做一個最直接最有效的呈現。

我想起好多年前,一個勇敢迎向我,卻逼的我不得不掏槍的男子。
 
區臣氏裡,我一個人提著購物籃東逛西看。
突然有人輕聲喚我。
我回頭,一個金髮及肩,神情無辜的男子站在我身後。
他緊張兮兮,左右手不自在的互捏著,似乎用盡了生平所有的勇氣額度。
「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搭訕嗎……」看那位先生既不像推銷員,也不太可能有人專程跑到區臣氏裡面問路,我腦中於是閃過這個可能性。

下一秒,謎底揭曉。
「屌姊~妳擋的好漂釀,我可以跟妳剁朋友嗎?」

是的,你沒有聽錯,我完全是現場原音重現。
嗨這個moment,我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,這個腔調實在是太令人震撼了!
我捏著購物籃,用買菜大嬸的姿勢,定格。

金髮男字句艱難的說完開場白,然後滿臉期待的等著我的回答。
出於一種奇特的直覺,我覺得這男人異常脆弱。
於是乎,我溫柔而客氣的掏槍了--- 

「不好意思,不太方便。」

我的臉上努力保持著友善的微笑,可是金髮男晴天霹靂似的表情一震。
「是不是….是不是偶擋的太醜….」
糟了!金髮男子眼神呆滯的垂到地板,聲音幾乎在哽咽了。
該死,我一點都不想把男生弄哭阿!

「不是!你很帥!可是真的不太方便。」我僵硬的笑著,試圖用爽朗的話語安慰他。
「燈的嗎…..」他看起來勉強開心了一丁點,我卻只想閃人。

開槍的,還要負責幫中槍的止血,外加呼呼秀秀,這實在是很考驗我本來就很稀薄的母性。我於是故左右而言他,趕緊找個理由逃離現場。
 
這麼多年過去了,雖然當時我痛下毒手傷害了金髮男的心,但是現在回想起來,卻覺得對方實在是勇氣可佳,起碼他還跨出了這一步。反觀阿塞,他幾乎把書本都念破了,卻依舊停留在理論階段。

就像繫好了鞋帶卻傻在原地,連一步都沒有跨出。

如果不是那天在餐廳裡,與青醬王子擦肩卻無緣,我不會明白金髮男有多勇敢,也不會知道阿塞卻步的原因。
地球上幾十億的人口,透過那幾十億分之一的超渺茫機會,我們才有機會和某些人擦肩而過,常常在一瞬間我們腦中一個叫做「緣分」的警鈴逼逼作響,提醒著我們相遇難得、理應把握;可是下一秒我們馬上又想起了很多莫名其妙的東西,諸如:

被拒絕很丟臉、別人會覺得我們很冒失……綁手綁腳一堆有的沒的理由嚇死自己。
然後那個人,那個契機,那個可能,就這樣在你面前消失的連個鬼影都不剩。
 
不只是搭訕,很多事情都是這樣。
身為人,似乎就是無法避免掉某種恐懼。
小時後我們怕黑怕鬼,長大以後我們怕自己不夠好。

阿塞要面臨的挑戰,不是怎麼樣跨越搭訕這座高山;而是一場與自信有關的馬拉松長跑比賽。
簡單來說,就像打開一扇叫做阿塞的門,然後探索門內的各種可能性。

「阿塞,我知道很難。」我突然語重心長的放慢了語調。
「蛤?妳是說搭訕很難嗎?」阿塞說。
「不只是搭訕。要相信自己有人愛,很不賴,真的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耶。」我若有所思。

阿塞聽著,也開始發起呆來了。
兩個人電話兩端,被點了穴道似的一陣死寂。

「怎麼氣氛突然那麼沉重阿,哈哈哈哈……」。
我趕緊爆出笑聲,驅散莫名其妙瀰漫開來的哀怨氣息。
「不說這個了啦,欸欸欸,你上次去相親狀況怎麼樣?」我轉移話題。
不問還好,話才一出口,才剛剛勉強被炒熱的氣氛,馬上又瞬間幻化成冰天雪地。

阿塞嘆了口氣,娓娓道來。



~~to  be continued~~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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