週四晚間,跟搭訕教主鄭匡宇的第三次會面。
 
搭訕教主、宅女老師,
兩人之間的關聯,橫看豎看,不管再怎麼估量都遠成AB兩個端點。

部落格卻變成一道橋,橋上打著一盞盞叫做靈感的路燈,
循著路燈,我們遇見了彼此,激發了合著寫書的構想。
 

「我這週回台,碰面聊聊合作內容吧。」msn上,匡宇丟過來一串字。
「來我住的城市吧?我帶你欣賞中壢的名產──外勞和滿街垃圾!」
我實在找不到更合適的字眼,來跟別人介紹我的家鄉。
匡宇傳來兩聲哈哈,碰面的事情就這麼敲定。
 

時間到了,我開著老爹用灰塵當烤漆的福特仙貝車,在約定地點繞著。

沒見到人。
便利商店前面,只有一個身穿紅色運動T恤,學生樣的小子,
等著什麼似的,四處張望。

「遲到了……」我嘟噥著,車子即將從男學生的眼前掠過──我緊急煞車。
唉呀呀,那不是什麼小鬼頭,是鄭匡宇。
 

我搖下車門,忍著笑對他招招手,他鑽上車。

已經看過他幾次了,奇怪的是,我還是沒辦法把他的本尊跟外型連結起來,
我一直停留在,搭訕教主本人應該是個「灑著金粉的鰻魚」的刻板印象。
金粉,顧名思義:金光閃閃、瑞氣千條。
鰻魚,顧名思義:滑不溜丟,油裡油氣。
 

可是,想像力跟真實性之間,永遠都微妙的隔著一道鴻溝。
我捏著方向盤,斜著眼睛往身旁看了匡宇一眼。

嘖。
這傢伙五官排列的方式,還有眼睛微笑的弧度,擺明了就是個大學生。
無怪乎,我三番兩次都差點把他當成路人甲,直接扔到視線範圍之外。
 

車子開往中原大學,那裡有很多小吃,還有熱絡人潮。
平時下班我總喜歡來這走走,東買西啃、東張西望。
我喜歡看著馬路旁的攤販,一個接一個的緊緊並列,幾乎擠壓到馬路上去。
機車汽車行人,全部濃稠的擠壓成一團,又是喇叭聲響,又是食物香氣,
視覺味覺,紛紛亂亂,交織成一種教人興奮又幸福的氛圍。
 
我帶著匡宇,到平常我最愛吃的攤子去,買了幾樣小吃。
垃圾車從身旁經過,少女的祈禱大聲到簡直像夜店的重低音舞曲,
我跟匡宇幾乎是大吼著的,一邊啃著蔥燒包,一邊很努力的聽著對方在說啥。
 


我很喜歡聽別人說夢想。
但不要只有夢想,這樣空蕩蕩的不夠過癮,就像書本翻看第一頁只看見引言。
更吸引我的,是怎麼去實踐的部分。
很荒謬也好,很坎坷也好,很樸實也好,很華麗也好,
 
只要關於飛翔的故事展開了,不管翅膀是哪一種,
我都會仰頭,看的痴了過去。
 
 

活著,就應該像人,也像鳥。
像人,是因為腳步還走在地面上,踏踏實實,
每一次邁開,都拉出美妙的公尺、公分、即使只是公釐也無所謂。
像鳥,是因為心臟活在天空,每一次噗通,都沒能忘記有夢想在共振。
 

我和匡宇吃著走著,來到夜間的中原大學。
風大,黑天,一棟棟系館亮起溫暖的黃燈。
我們在行政大樓的迴廊,找個靠牆的椅子,坐著。
 
「匡宇,我問你,」我嚼著蔥抓餅,嘴裡冒著九層塔香氣,問道:
「你有這麼多事情想做,如果沒成功,你怕不怕?」
「這個嘛,經歷過一件事情之後,我覺得失敗根本沒什麼好怕的……」
匡宇咬了一口車輪餅,神情輕鬆的說起了一個故事……
 

大學時候,匡宇因為肚子莫名其妙的劇痛,而去醫院求診。
醫生捏著他的肚子,反覆查看,懷疑是盲腸炎卻又摸不出個所以然。
「你先回家去吧,晚點看看怎麼樣再來。」醫生下了個頗具威嚴的指示。

意思就是,等到病情更嚴重一點,才能看出個所以然。
匡宇慘白著臉回家,抱著肚子就這麼又拖了半天一天,
等到他遵照醫生的指示,疼的連站起來都沒有辦法,再回到醫院,
病況已經從疑似盲腸炎,惡化成腹膜炎──內臟感染,會出人命。
 


急診室,長走廊,推床,點滴……
所有場景像電影畫面似的,一幕幕略過他幾乎已經睜不開的眼睛。

一陣黑,睡去。
病床上再度醒來的他,眼前一陣天旋地轉。
感覺自己腹部傳來隱隱麻痛,嘗試移動身子,卻發現雙手都被固定在床沿。
想必是院方怕病人醒來,疼痛中雙手亂抓,碰著了開刀的部位。
然後是連續一個禮拜的住院。
很幸運的,匡宇保住命,也沒有發生可能的後遺症:內臟沾黏。
 


「鬼門關走一遭,我才驚覺原來生命不是我的,」匡宇挑挑眉毛,說:
「下個瞬間,任何原因都可以收走這個不屬於我的暫借品。」
我聽的入神,蔥抓餅捏在手中,涼了,跟夜色一樣。
 
「所以,既然本來就是零,那成功或失敗又有什麼可怕?
說穿了,所有的經歷,都只是一個一個加在零上頭的數字。」
 

匡宇淡淡的一笑,下了結論:「沒有任何損失,也一無所懼。」
 

「看來,沒有得過盲腸炎的人,還真難有這種高深的體悟。」我回神,笑著說。
「是阿。」匡宇故意露出一種「感謝老天讓我得盲腸炎」的感動表情。
「你應該寫一本書,」我咬著冷掉的食物:「盲腸炎教會我的人生哲理。」
「哈哈哈哈。」
「或是,」我繼續裝出認真的表情:「你不能不得的十種病:從盲腸看人生。」
「這書名聽起來很有賣點,哈哈……」又一陣笑後,匡宇突然神色一正,說:
「貝兒,妳知道嗎,其實那次經驗裡面,最痛苦的不是盲腸;而是我的──」
 


我抬起頭,聽著。
「老二。」匡宇簡短的揭曉答案。
 
我差點沒把口中的蔥抓餅,噴成天女散花。

太跳tone了!器官名稱切換之快速,讓我措手不及。
「哈哈哈,你到底在說什麼阿?」我大笑,傻眼。
這轉折乍聽之下令人尷尬;可是似乎又隱含著什麼人生哲理,
簡直就像加了番茄醬的黑森林蛋糕,難以定義到一種玄妙的境界。


「也太白話了吧!拜託你講生殖器好不好?」我耳跟子微微發熱。
「真的很恐怖,」匡宇的表情,還餘悸猶存:「插尿管真的是一種地獄體驗,
第二天我就受不了了,直接央求護士讓我拆掉尿管。」
「那個……那個…..」我欲言又止,突然好奇了起來:
「尿管有多長…..我是指放在身體裡面的長度…..」支支唔唔著。


匡宇用食指和大拇指,比出十來公分的長度。
我又是一驚。
盲腸炎加腹膜炎,再附贈尿管地獄體驗券,
怪不得那次的住院體驗,結結實實給他的人生觀,狠狠的敲了一棒。
 
 

送走了匡宇,我開著車子往家的方向去。
 
握著方向盤,我告訴自己:貝兒,不要怕。
回到原點,本來就只是這麼簡單的一個數目字,零。
 
 

和匡宇無緣的盲腸,教會他這個奇特的「零分法則」,

我則告訴自己:


我要活著,
用一種像人,也像鳥的姿態。
 
 
 





 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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