名的連鎖牛排餐廳。
 
男孩咬下第五口牛肉的時候,女孩停下刀與叉。
「差不多是時候了……」她暗自盤算,不專心地咀嚼口中的食物。
 
時間,以一種輕盈的速率,一秒秒彈跳挪移。
一會兒,笑容可掬的女服務生出現在餐桌旁,手裡提著ㄧ個紙袋,姿態慎重卻又自然。
 
一切都如女孩的預期。
 
「先生您好,」服務生開口,音質甜美:「很抱歉打擾您用餐。」
「今天是我們的周年慶,恭喜您成為第一萬位光顧本店的客人。」男孩眨著眼睛專心聆聽,秀氣的臉上滿是困惑和興味。
 
「本店特地準備了一個精美的神祕小禮物,給這位獨一無二的幸運得主。」
輕輕地,紙袋被擺放到桌緣。
 
「希望你們會喜歡這個小禮物,也請繼續享受美味餐點。」女服務生欠身,後退。
 
離去前,她微微轉頭,對同桌的女孩眨了眨眼。
女孩會意微笑,用唇語說了一句無聲的謝謝。
 
「第一次吃飯,遇到這麼幸運的事情。」男生笑說,一邊好奇地打量著那只袋子。
「聽說,壽星都會很幸運。」女孩伸出一根手指,比比袋子:「趕快拆開來,看看是什麼東西。」
 
「好。」男孩捧起袋子,撥開袋口,眼睛瞬間一亮:「好像是手機耶?」
女孩微笑不語。
取出袋中的紙盒,男孩喃喃地說:「不會吧,居然剛好是我之前在注意的那一款―――」
 
會意到什麼似地,突然,他停下。
抬頭,看著女孩。一時之間,腦中字句集體叛逃。
 
「這手機,妳……還有剛才那個服務生……」出口了,卻是一堆凌亂的關鍵字。
「生日快樂。」四個字,外加女孩頰上,漾開的大大笑容。
 
好多年前的事情了。
女孩轉述這個甜美的插曲。語氣和表情,同樣滿足而悠然。
 
我聽著。
繼而想起自己,曾經從情人手中收下的,那些別具意義的禮物。
 
大一那年。
在同寢室友的協助偷渡之下,悄悄進到我房間,胸前還擱著一張「我是XX,我愛妳」紙條的傻氣布熊。
 
大二那年。
騎了一個半小時的機車,從外縣市買回來的小巧薑餅屋。
他路上摔車,遞禮物給我的時候,卻隻字不提自己腿上的傷。
 
大三那年。
十五樓高的屋頂上,風很頑皮,他卻不死心。
不斷地被耳提面命「絕對不可以偷看喔!」,十幾分鐘後,我終於得到恩准:
 
「把眼睛張開。」他說。
 
眼前,用蠟燭排列成的大大愛心,雖然俗套又粗糙,卻十足催淚。
此生,我第一次在那麼高的位置,對著某個人,哭泣。
 
風快速的刮熄蠟燭,掠乾淚水。
然後,在臉上留下一種溫涼又緊繃的奇妙觸感。
 
 
一朵花、一張卡片、一個小飾品、一條圍巾、一個他猜想妳應該會喜歡,而順手從便利商店買回來的新品零嘴……
 
抽象的愛情,藉由這些不斷給出的小小禮物,具體成形。
 
每一個品項,都代表著一種極度的「介意」。
希望那人開心,希望那人感覺被尊寵,希望那人心裡面全是甜意。
 
禮物和驚喜,不是愛情裡最重要的一環。
卻是人們懷念一段感情時,不可或缺的記憶證據。
 

一個男生朋友,有時,會對我說起他的前女友。
花了兩年的時間,才跟這個會鬧自殺的控制狂女友,成功分手。
誰都能體諒,他憶起舊情時的驚恐表情。
 
有一回,他提起一個往事。
前女友是護士,某天,病人家屬分送超大的進口水蜜桃給醫護人員。
一人一顆,甜美多汁,所有護士莫不吃的眉開眼笑。
 
前女友卻小心翼翼的把水蜜桃包好,帶回家,捧到他眼前。
「一起吃。」他作勢,欲把水果一分為二。
「你吃就好。」前女友頗為堅持:「專程留給你的。」
 
那顆水蜜桃,真的好甜好甜。
朋友述說著那滋味,眼神,變得無比溫柔。
 
這個高甜度的插曲,卻不至於反轉兩人之間的愛情殘局。
卻讓他在想起她的瞬間,柔了心,也軟了憾恨。
 
 
送手機的女孩,在第五年,離開了男孩。
但男孩會把那段記憶,小心地放置在腦中,最乾淨而安靜的位置。
 
費心送出的禮物,有時候比愛情本身還美。
若是有幸收到,你便得回報,以一輩子的懷念。
 
 
 
 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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