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小姐,這是妳要的地圖全集!」
書局工作人員遞過來一本綠書,
W接下書本,轉頭望向我。
 
我看見她的眼框瞬間濕潤,滿溢成一片晶瑩的湖。
我握住W的手,感覺她在顫抖。
兩人無語,在人聲喧鬧的誠品,
沉默相視。
 
W跟交往多年的男友,分手了。
 
過程怎麼說都是亂,世界上不存在無痛的分手方式,
感情在切割的時候,不管怎麼下刀,都會讓靈魂哀嚎出聲。
 
某種程度上,W算堅強的女生。
把衣服雜物全數打包,歸還給前男友的時候,
她眼睛都不眨一下,嘴角努力揚出微笑角度。
 
等前男友轉身離去,身影遠的再也看不見
她才全身一軟,坐在人行紅磚道上,
哭成一個孩子。
 
歸還了定情戒指,歸還了某年情人節的貼心禮物,
歸還了被呵護的安全感,歸還了撒嬌耍賴的權利。
 

分手後的日子漫長難耐,像某種苦藥,
一定得喝,可又不能一口灌下,
非得慢慢入喉,二十四小時秒秒服用。
時時煎熬。
 
W重新成為單身人種,「死會」的標籤硬生生被扯下,
在她心口,留下難看的膠痕,
怎麼洗刷,都黑黑灰灰,黏膩尷尬。
 
某日,在街頭,W突然驚恐的發現,
在歸還衣物的夜晚,她不小心把自己重要的東西,
也一併塞進了給前男友紙袋裡---
 
「她的方向感......」
 
什麼時候開始,W已經不再認路了。
機車後座上,她的快樂,是倚著男友寬廣的背,
呼吸男友脖子散發出的,熟悉淡香。
 
汽車駕駛座旁,她成為DJ,一首一首切換兩人喜歡的音樂。
看著男友卡啦卡啦,咀嚼自己餵入的零食,
她無限滿足,笑瞇了眼睛。
 
總是這樣,男友看路,她看男友。
 
一道一道的路牌掠過,一段一段的十字路口,
她不在乎是紅燈還是綠燈,
她不介意是左轉還是右轉。
 

男友成了她的衛星導航。
愛情則是她唯一看見的路標。
 
失去了男友,她也一併歸還了「方向感」。
在人車紛亂的街頭,她驚恐的發現,
自己成為不折不扣的「路痴」。
 
原來,這麼多年來,她一直以為自己的幸福在進化,
卻有其他的局部,毫無預警的逐漸退化。
 
W獨自一人,站在沒有男友陪伴的馬路上,
看著自己的左右腳,發了好久的呆。
拿捏不了方向,確定不了步伐,
像迷路的小女孩,嗚咽哭出聲音。
 
心裡明白,她迷途的愛情,無人認領。
 
在書局裡,尋找地圖集的W,
她的眼淚,我明白。

不用害怕認不出方向。
在直直橫橫,交錯凌亂的路上,
我們即使孤單到哭,也會抹淚找路。
 

我和W,都這麼深深相信。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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