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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看到媽媽左手牽著我,右手費力拖拉著黑色的大行李箱。她臉上的表情,茫然又灰敗。
像有一隻透明的手關掉電視螢幕似的,很快的,畫面消失了,只剩下龐大的悲傷感,殘象似地滯留在我腦中。
我哇的一聲爆出哭聲,爸爸媽媽困惑地直問怎麼了,我一句話都說不出來,一個勁兒地猛搖頭,淚水爬滿臉頰。
半年後,爸媽果真離婚了。
當媽媽左手牽著我,右手拖拉著黑色的行李箱,站在馬路邊等候計程車的時候,我搖搖媽媽的手。
「怎麼了,阿利?」媽媽看向我,疲倦地問。
我曾經看過,妳跟爸爸分開的畫面。我想說的,就是這一句。
然而,我卻低下了頭,避開媽媽詢問的目光。
是不是因為我看到那種畫面,所以才害爸爸媽媽離婚?
一種做錯事的內疚感,讓我不由自主的噤了聲。
這個秘密,一藏就是十幾個年頭。
我雖然沒有刻意練習,它自發出現的頻率,卻越來越高。
剛開始,我只能預見熟人的愛情。
小六的時候,媽媽帶著我,跟新婚的小阿姨夫婦去餐廳吃飯。
隔著滿桌冒著熱氣的菜菜湯湯,我卻看見小阿姨和姨丈大打出手的影像。「阿利乖,這個雞翅給你吃。」小阿姨甜甜地對著我笑,一邊把筷子往我碗裡送。
我張著嘴巴,呆愣地看著小阿姨;完全沒辦法把腦中那個披頭散髮、死命咬住姨丈胳膊的凶狠形象,和她此刻巧笑倩兮的臉龐連結在一起。
兩年後,小阿姨離婚了。
國二時,長我好幾歲,正在念大學的表姊,帶著他看起來無比老實的男朋友來參加家族的烤肉聚會,我卻看見這個眼鏡男牽著別的女生走進電影院的畫面。
幾個月後,又逢佳節,大家聚在一起烤肉。
表姊低頭刷著烤肉醬,二舅舅嘻皮笑臉的問:「咦,怎麼沒帶男朋友來?」她頭也不抬,寒著臉回了短短的兩個字:「分了。」語畢,她塗抹醬料的力道,很明顯的,由輕刷變成狠刮。
漸漸的,我也能看見路人的愛情結局。
熱戀的、結了婚的,甚至連帶著小孩的夫婦,只要我刻意盯著他們,各式各樣的愛情結局,就會像電影預告片似的,刷刷刷刷的從我腦中閃過。
也許你會想問,難道,除了預知破局之外,我沒辦法讀出其他好的、美滿的、幸福的結局嗎?
也可以。
只不過,太少,太少了。
那些即將走過長長一段路,始終沒離散,卻漸趨無味的愛情,則會化成一堆模糊灰白的影像,沙沙沙沙地閃過我眼前,就像電視故障的雪花畫面似的。
不要問我下一期的大樂透會開哪幾組號碼,也不要試圖從我這探問出明天的股票漲跌。
我能預知的範疇,不包括天災人禍財經氣候,就只有單單這一項:愛情的結局。
如果這世界上,真的存在著具有超能力的人,他們應該難免會有一種「我很獨特」的優越感吧?
然而,這份能力,讓我一點都興奮不起來。
還沒體會到一絲絲愛情的美好,我心裡那份幻夢和嚮往,卻早早的墜地碎裂。
原來,每一段愛情的走向,都有了定數。
大部分的天長地久,也只不過是一抹貧乏灰黑的色調。
我也曾經嘗試過,關掉腦中的預知能力,勇敢伸手,觸碰愛情。
她念隔壁班,紮著一束可愛短馬尾,笑起來眼睛彎的像月亮。
那個女孩是我,願意努力的原因。
To be continued...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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